我和郝云清从小一起长大，一个院儿里长大的还有温棠和她竹马贺阳廷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鬼混，每次闯祸都是两个男孩子一起背黑锅，把我和阿棠摘得干干净净      郝云清的奶奶是个出生在末代王朝的官家女，她没有逃过女性束缚，裹了小脚可她没有那么多封建思想，慈眉善目还会做香香的饭  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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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棠偷偷告诉我，她喜欢贺阳廷，我也偷偷告诉她，我喜欢郝云清我们互相约定拉勾，长大当对方的伴娘      

约定立下的那天，是立夏，原本有些闷闷的天气似乎也凉爽起来了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我为了和他有个属于我们的未来，每天雷打不动的给他补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就这样从小学再到初三，他和我们一起考上了市里的市重点             

我给他讲课，累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忍不住羡慕温棠和贺阳廷，两个人旗鼓相当，每次比赛都是作为相爱相杀的竞争对手出现

而我看着这个玩儿蜗牛玩的起劲的傻呆瓜，拍了下他脑袋“别玩了，写题”

上高中，奶奶忍不了病痛的折磨，去世了

我自己一个人去找了他几次，每次都被拒之门外

临吊唁前，他终于开了门，下巴上满是胡茬，眼底宛若一潭死水，他眨眨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，嘶哑开口“怎么了，陶玉”我一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，只能张开双臂，小心试探“要抱一下吗，抱一下就不伤心了”他怔愣了许久

半响，他上前一步轻搂住我，我埋在他怀里，衣服上清淡的橘香被烟草味盖住烟草味并不好闻，很呛人，但我默默趴在他怀里不说话，吸了一口一口

恍惚间我感觉后颈一片冰凉，他是掉眼泪了吗…“谢谢你，谢谢你阿玉”他琐碎的道谢让我不知所措，还没来得及回复，我就被他宽厚的手掌捂住双眼     

他声音平静，甚至带着笑，似乎他没哭？

“现在转过身，别回头，走回家”我听话的转过身，刚走两步，还想说话，就听见他说“不能反悔啊！别回头，跑起来！”

我下意识跑起来跑过那棵大樟树，我还是回了头可是他早早关了门，什么都看不见了

吊唁的时候，他把自己收拾得比前一天干净，浑身的疲累却更深一层。我凝视着老人的黑白遗像，安慰的摩挲他的肩头。我不想说“节哀顺变”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话，那只会狠狠扎进他的心里

我几次开口，又悻悻闭上嘴

离开后，我在灯下编了好久的平安扣，在上学的时候，放在他家窗沿上

他拿走了

当他上学时，我想要把他落下的功课补给他

可他说“现在丧事还没处理完，过几天吧”这一个过几天，就是两个月

我每天和阿棠看他载别的女生回家。

我心里说不出的嫉妒，原本只载我的自行车载了别的女孩子

那人呢是不是也可以换了？

阿棠朝我借基础错题本的时候，我说“在郝云清那了”

她回来以后，假装无事的开口，可我早就看出来了

阿棠骗人的时候会一字一顿说话，很明显啊

我压下眼底热泪，装作一无所知的笑笑

我不信郝云清不要我了

可是见到郝云清握着身旁女孩子的手，嘴唇明显肿了一圈的时候，我还是信了…

他拉着我和他女朋友到天台，他女朋友宣示主权一样紧拉着郝云清的手臂“陶玉，我知道你是阿清的青梅，不过他现在有女朋友，希望你和他保持安全距离！”我耳朵一片轰鸣，只看到女孩嘴唇张张合合，最后浑浑噩噩点头

我哑着嗓子说“那…祝你们幸福”

郝云清挑挑眉，吊儿郎当“谢谢喽”

回班后，我在温棠怀里哭得狼狈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只是搂住我的腰，带着安抚意味的揉着我的头发

他们都奇怪我怎么说放下就放下，其实…还是有一些放不下的十多年的感情了，我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

只是看他换的一任一任女朋友，痛得麻木了而已；只是再看到好看的夕阳和有趣的事，不再给他分享了；只是在淡化他在我生活里的痕迹而已。

高考后，我在阿棠的陪伴下，抽了人生中第一根烟，烟丝苦的，呛人的很，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，郝云清一根接着一根，把他身上的橘子香盖的严严实实

我呛出眼泪，怎么也擦不净

我们三个考上了一流大学，贺阳廷和阿棠去了同一座城市，我自己一个人去了另一座城市

两座城市离这个闭塞的小城市都远远的。当时说要考出山村，去到大城市的愿望，只有郝云清没有实现，他留在了那里，听说是考上一本了，没钱交学费，就没上大学，找工作了

我到了大学，遇到了比以前的郝云清好了不知道几倍的男生

长虎牙的男生数不胜数，爱笑爱骑自行车上下学的更是不在少数。

唯有年少的那股柑橘香，我再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

我找了市面上大大小小的柑橘味道的洗衣液，没有一个是这个味道

我本以为我已经把他丢在了回忆的角落里可是每次的发呆后，稿纸上不止一回出现郝云清的身影，我都会失神片刻

我谈了不止一段感情，每次都是我提出的结束我或许是难得的良心发现，不想看着他们再耽搁在我身上

每个人与他或多或少的相似，让我心里五味陈杂。

进入工作后，我忙的逐渐想不起他

我以为我终于把他忘了可是那个手机号哪怕没有备注，我也倒背如流

“喂？”我颤抖的划开接听键对面沉默了一会儿，忽然笑了一声“大设计师，下个月能赏脸来我的婚宴吗”

“你要…结婚啦”

“嗯，你来吗”

“看看吧，说不定下个月有安排，份子钱让阿棠或者贺阳廷给你捎过去”“嗯…那不打扰你了”

他的嗓音还是清亮的，我愣了一下，牵强笑笑

还没等我闲下来想怎么去祝福他，阿棠给我来了电话，我笑着按了接通键“阿棠，最近过的怎么样，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”

那边阿棠一句话让我如坠深渊

“阿玉，郝云清死了，你来看看他吧”

我笑着吸了口气“别闹，阿棠，今天不是愚人节”

阿棠没说话，电话里一阵沉默

我艰难的呼吸着“阿棠，别吓我，我这个人开不起玩笑的…”

“没吓你，阿玉…”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

我没有拿行李，匆忙定了最近航班飞了回去奔到火葬场，看见一身黑裙的温棠和她双手捧着的盒子，腿禁不住的软了

刚才在航班上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瞬间化为乌有

“温棠你骗我！他怎么可能死呢”“他上个星期还说让我过来参加他婚礼呢，他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”周围人看着我歇斯底里，大概是觉得我疯了，我觉得我也疯了。

一个星期前还好好活着的人，怎么说死就死了

巴掌大的盒子放在我身边“想看的话就看看吧”

看什么？里面有什么？

我浑浑噩噩回了宾馆，打开盒子里面是从四人照里扣出来的我们的合影，怪幼稚的

我送他的平安扣和几十封信

他这些信里，字字句句都是我

每一封开头都是最好的阿玉收

豆大的泪珠坠在上面，使得字体模糊不清

宾馆那几天，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，只知道，我哭着哭着，就哭不出来了

后来，我找了阿棠陪我去葬郝云清

那天是立夏

…

又过一年立夏，我靠在他的墓碑上摩挲他的照片，六神无主的仰望着天空

路过水果店，我买了几个橘子

在路上吃掉了几个，给阿棠留了一个

看见阿棠被酸的面目狰狞，我忍不住轻笑

傻阿棠，我们这边夏天哪有成熟的橘子，我说什么你信什么

云清，我梦到你向我求婚了，那和我想得场景一模一样

或许只有我被困在回忆里出不来了吧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