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吴越

编者按：2023年4月1日起，因欠费被关停服务器的天涯社区，彻底无法访问。天涯前员工、热心网友希望筹钱重启天涯，追忆青春。300万元重启费用如何筹集，远比想象中更艰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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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20多天，“重启天涯”直播带货又复出“搞钱”了。6月24日晚，直播间邀请业内人士畅谈高考填报志愿如何避坑，同时穿插着售卖电脑、鞋子、椰子水、葡萄……

整场直播持续了4个多小时，两件原本不搭边的事情，在此前时常翻车的“笨笨”直播间里交叉进行，竟然没有让人明显觉察有违和感。

镜头里，带货主播、前天涯执行总编宋铮，与5月底潮新闻记者见到他时的样子相比，瘦了，脸颊凹陷得更明显。他在直播前表示，这些天都是三倍速度过的，为筹备新直播没吃过一顿正经饭。

直播间场景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
所有这番努力，是一群像宋铮这样的天涯前员工、热心网友的自发行为：抢救因欠费停机的天涯社区（下称天涯）。 5月28日“重启天涯”首日直播至6月25日，累计直播175小时，距离300万元筹款目标还差约92.7%。“搞钱”远比想象中更艰难、漫长。

当直播带货重启，“整活”天涯，除了钱，还缺什么？

跳出“天涯圈”，才能卖出更多货

连日来，“重启天涯”直播正试图与“表示看不懂的”大众情绪和解：不再邀请曾经的天涯网红追忆一二十年前的上网故事，聊天内容换成了端午、高考志愿填报等社会热点话题。

为了将上述两个热议话题与带货融合，直播团队提前数日开始彩排。嘉宾讲解和带货串词中，透露着这次筹备的用心。5月28日-6月3日，首轮“重启天涯”直播带货未能完成300万筹款目标。6月22日-24日，第二轮“重启天涯”直播带货已经开播两场，筹款还将持续进行。

宋铮与王珊在直播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
第二轮首场直播，安排在6月22日，端午假期的第一天。直播间邀请清华大学历史系博士后王珊，讲解《礼记·月令》关于端午节的记载。她通俗地解析道，端午节所在月份天气比较热，经常有疾风暴雨，而且蛇和虫子都出来了，所以对古人来说比较危险，适合多待在家。

紧接着，宋铮开始推荐应景的宅家神器——自热小火锅，“4个装59块6，有麻辣和番茄小酥肉两种口味。宅在家想吃火锅，随时可以来一个。”这一波带货，网友发来捂脸表情，“真像主播那样了”。

6月24日的第二场直播带货，主题围绕高考志愿填报如何避坑，心理学嘉宾与网友连线答疑。宋铮趁着连线结束，插播带货广告，“记得我刚上大学第一次住宿舍睡不着，那时有个乳胶枕就好了。”

两场直播，都在嘉宾讲解与直播带货间顺畅切换。宋铮手中的带货台词，多达30多页，一万多字。这样的改变，源于首轮直播带货被网友吐槽“只顾着叙旧，不带货”“听不懂你们在聊什么？”

确实，没有浏览过天涯的网友，无法与直播产生共鸣，也不了解该网站让人嘘唏的经历。所以，第一轮直播在很多人看来，“沉浸在小圈子里自嗨，只能靠看得懂的人买单”。

22日、24日两场“重启天涯”直播，累计带货7小时，访问人次4.65万，预估直播收入约1.5万元。 从整体带货成绩看，5月28日起，“重启天涯”直播带货收入，再算上网友打赏和捐款，实际筹到约22万元，距离300万元的服务器重启目标，筹款进度完成7.3%。

而根据宋铮计算，完成筹集目标需要1000万-2000万成交额，按照他们目前带货水平，至少得花一年多时间。显然，现在改变的是直播方式，不变的是吆喝声大、买单者少。

最近两场直播结束，累计收入距离目标依然遥远。如今，宋铮已经接受现实——创造天涯服务器重启时刻，仅靠情怀是远远不够。冲破已有“天涯圈”，获得更多网友认同下单，成当务之急。

谁在为“重启天涯”买单？

“上有老、下有小，在商家眼里，我们永远是给别人买的那一位。”6月24日，宋铮在直播间感慨中年人不容易的同时，拿出一款售价399元的鞋子，向观众推荐。

“注意穿鞋不用蹲下去啊，我们这鞋是站着穿。你看脚一蹬，鞋子就穿完了。”现场模特进行了演示。随后，宋铮拆着包装介绍牛肉干，“有些特别硬，我们中老年人咬不动，这个就不错，咬得动，易咀嚼。”

宋铮在直播间介绍一款鞋子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
直播团队的志愿者们为商品配上“中年人”“不弯腰”“咬得动”“天涯回忆”等关键词，试图精准圈住客户需求。

比如一款椰子水，宋铮说了百字试喝感言：“走在天涯公司旁边破旧的玉砂路上，海风吹过，我们一人抱着一个刚刚打开的青椰，吸着微微有些酸的椰水，其实当时并不潇洒，日子很重，内心很燃，因为我们一直在聊天涯，聊我们憧憬中的理想国。”

“一口喝下去感觉回到20年前在天涯的日子”，这些回忆最先触动了哪些人，又是谁在为“重启天涯”买单？

当“重启天涯”开启直播带货后，宋铮发现一个有趣现象：这是一个中年男性观众为主的直播间。 后台数据显示，中年男性观众占比高达76.35%，最终下单者以31-40岁的男性居多，其中广东、江苏和浙江的观众数量位居前三。

直播结束，已是24日深夜23点多，宋铮告诉潮新闻记者，万事开头难，尽管经历不少曲折、辛苦，让他感动的是有幸遇上很多“骂骂咧咧”的支持者，第一次感觉被“骂”也是种幸福。

“直播时，我们做得不好，他们边‘骂’边买。首轮筹款失败，一些专业人士‘骂’着来北京，要做志愿者。”现在，宋铮的带货焦虑有些释放，团队在快速成长，他相信更多的买单者都在赶来路上。

重启背后：天涯总部已经数年没有厕纸

在新一轮“重启天涯”直播带货前，6月5日，宋铮专程赶到海南省海口市，见天涯创始人邢明。

宋铮来到天涯总部所在的帝都大厦，这是他23年前来工作的地方。“来到10楼办公区，看到很多东西跟以前没有太多区别，尽管没有破损，但是看着很旧，上面已经都落了灰。”

从天涯辞职14年的宋铮，和邢明四五年没见过面了。在宋铮印象中，邢明比较内敛，不会轻易向别人透露内心太多想法。这次见面，宋铮注意到在海口的两个细节，让他感觉天涯现在确实很困难。

其一，帝都大厦10层的会议室里，宋铮和邢明了谈了三四个小时。他发现，整个10层一个人都没有，空荡又凄凉。宋铮去上洗手间，三个小便池只有中间一个能用，连厕纸都已经不提供了。

其二，有一晚宋铮和邢明喝酒后，邢明送宋铮回酒店。邢明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网约车，生活跟普通人没有区别。而以往邢明回家，再晚都会有司机来接。人到中年，回到打拼原点，宋铮觉得有点难过。

6月初，两人海口会面，左为邢明，右为宋铮。图片由宋铮提供

“邢明其实挺能扛的。”在宋铮眼里，天涯对外人来说最多是一个精神归宿，但对于邢明，天涯就像是子女。“早年有很多知名互联网公司和天涯谈过合作，或是全资收购计划，但即使天涯在亏损，还没有找到明确盈利方向，邢明也不愿意把天涯卖掉。”

两个人谈到为天涯重启筹款300万元。宋铮表示，既然已经跳到这个“坑”里，他愿意花时间慢慢打磨直播。于是宋铮向现任老板请了三个月假。“按照目前能力，我们一周只能做两场直播，再复盘优化下一场打法。这样对实现筹集300万重启资金的目标，会有更清晰规划。”

天涯在BBS时代，凝聚了很多优秀内容创造者。但时隔一二十年，互联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大多数人都觉得再试图重构天涯并不现实。经历首轮直播带货筹款失败，宋峥知道，“重启天涯”除了缺钱，他们还缺太多“搞钱”技能，“只有在直播质量、内容做好的前提下，你才有机会可能把300万筹募到，否则的话几乎没机会。”

当直播带货进入供应链、受众粉丝等硬实力比拼，刚满月的“重启天涯”直播，还将面临哪些挑战？没有人知道答案，一切才刚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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